“娘，這，當真要給我連年兄弟送去？”握著老嫗交在手裏的碎花布包，胖婦人似覺得手中宛似壓了千斤的擔子，重的讓她擡不起手來。“連年兄弟要是知道，這是咱家買種子的銀子未必肯收啊！要不等開春買完了種子，看餘下多少，到時候再……”

胖婦人的商量才剛一出口，就被老嫗厲聲喝止：“胡鬧！英子娘，你別以為老婆子我瞎了，就啥也不知道了。你們想瞞啊瞞不住，人家連年待咱韓家不薄，年前，我病重，你們從連年那拿錢，我知道。後來我病的眼睛瞎了，你們又瞞著我從連年那拿錢我也知道。”

老嫗哀哀一聲長嘆，手撫著桌子摸索了半天，撫著破敗的桌沿，慢慢地屈身坐在了椅子上。

“娘……”胖婦人忙伸手搭了老嫗一把。

可老嫗心中悶著氣，一下子就將婦人遞來的手給揮開了：“連年那孩子心眼好，可咱不能訛人家的銀子使，你實話告訴娘，你們兩口子是不是瞞著我這瞎老婆子把咱家那畝澇田換給連年抵銀子了？”

老嫗一席話，婦人本是變了的臉色，頓時又暗了些許：“娘……”胖婦人想瞞，可她想瞞的事已全被婆婆說中了，她想瞞也瞞不住了，只得誠實道：“這其實都是連年兄弟的主意。怕您知道不肯醫病，就說通我跟英子爹一起瞞著您。只是娘，這事您是咋知道的？”

婦人不禁感到好奇，按理說她不說，她家當家的不說。出主意的傅連年更不會說，那婆婆是怎知道的呢？！

“村裏都快傳遍了。說是葛老婆子說給連年的親事又黃了，就因為連年花銀子買了塊不會生莊稼的澇田。虧得你們還天天的往出跑，居然還沒我這瞎老婆子知道的多！”老嫗埋怨著臉上潑開的更多的是自責與愧疚。

“準是那馬鳳蓮瞎咧咧的，我這就找她算賬去！”胖婦人怒不可遏道，邊說邊惦著腳準備往外沖。

“回來，你給我回來！”老嫗急得騰的一下從椅子裏站了起來就往出追，邊追邊喊：“你這是想活活氣死我這瞎老婆子啊！”

“娘！”胖婦人哪敢讓盲婆婆追著自己跑。自是又連忙折了回來。去挽老嫗的手，挽著老嫗重新坐回椅子裏。

重坐回椅子裏的老嫗情緒依舊很激動，她緊攥著兒媳的手都顫得厲害：“英子娘啊你可別去，可千萬別去找那馬家的吵吵，咱家理虧說不過她的！”

老嫗拽著兒媳的手，這才摸到兒媳攥在手中的碎花布包，老嫗輕拍了拍兒媳的手，逐字逐句的叮嚀，生怕教錯一句：“娘估摸著這銀子多半不夠，你先拿去，把咱換給連年家的地先換回來。不行到時少多少，咱砸鍋賣鐵的再補給連年，千萬別讓外面的人戳著咱韓家脊梁骨罵了，咱韓家丟不起那人啊！”

“娘……”胖婦人不禁心一揪。眼圈都有些泛紅。

“啊，對了，那布包裏裝的是幾件咱家平日裏穿不著的衣裳，娘聽說連年打外面救回來個女的，還帶著兩個孩子，你給他送過去，許是用得著。”老嫗又交托道。

“嗳，娘，您放心吧，我這就把東西都給連年兄弟送去。”胖婦人應著。

“吃過了晌午飯，晚些時候再去。”老嫗不放心再叮嚀。

“嗯。”胖婦人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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